一例八年强迫症患者的咨询体会和感受 前言 冰雨:小芸(化名)是一名八年强迫症患者,16岁,高中在读。记得在咨询前和我进行交流时,她是哭着向我诉说的,她的痛苦也深深地刺痛我的心,虽然我已经是咨询师,但依然勾起我对过去痛苦的回忆。我想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小芸,因为这么小的“孩子”却承受了八年强迫痛苦,实在是不容易。 我们在咨询治疗过程中,主要使用内观疗法,第一步先实修动中禅和身念处(四念处)。小芸因为在很痛苦的情况接受治疗,求治欲望比较强烈,急于缓解痛苦,所以在练习内观上比较刻苦认真,上路也很快,在两个月内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强迫症状得到很大的缓解,能做到基本不影响生活学习了。更重要的是,小芸在实修动中禅和咨询过程中,有了一些强迫症治疗中非常重要、核心的体验(详细见小芸的咨询体会),这些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 有些强迫症患者认为内观很难,这的确是一种误解,我想一个16岁的小姑娘都可以练习好内观,其它人都应该没有问题。在我所带的咨客中,一般情况下,只要踏踏实实的努力练习,都会在1-2个月内取得很大的进步,这又会让患者有足够的信心去更加刻苦的练习(不用老师督促强调练习的重要性),刻苦的练习又会让患者取得更大的进步,我把这种状态称为“良性循环”。一旦出现这种“良性循环”,患者康复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一、小芸咨询前写来的信:你好,冰雨老师,我是一名16岁的强迫症患者,女生,至今已有8年病史。 我真说不好我这8年是怎么过来的,现在一回想起来,大多都是痛苦,迷惘,还有病态的执着。 根据我的家人回忆,我从小就比较“机灵\", 我爸爸看我有前途,就开始了时时刻刻对我的管制与调教,用暴力威胁恐吓得方式让我坐到他向让我做的事情,导致我整天惊恐,焦虑。 大约三年级【8岁时】,我第一次出现了强迫症状,当时我收拾书包能收拾1个小时,主要就是总觉得自己落下了东西。当时的症状还有总觉得头脑中的思想不确定,不正确,所以反复想,反复确定。大约4年级时,我发觉自己有强迫症,所以就开始了自己努力的掩饰,躲避,一直到现在我对别人怪异的眼光还是很在乎的。我性格一直孤僻,不善主动交往,做作,有微微的社恐。初一时,我的症状开始严重,主要就是杂念恐怖症。初一上到一半时,我到了澳大利亚,在澳大利亚的生活很苦闷,一直交不到太多朋友,虽然我一直成绩还好,但是我养成了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习惯:我几乎整日整日地活在幻想世界中,回到家就带上耳机,幻想自己拥有一种拥有一切的生活。也是从这时开始,我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生活在幻想世界的时间越来越多.妈妈不理解我的痛苦,我渐渐绝望,有自杀倾向,还喜欢血腥刺激的东西和影片。 大概在2009年一月的时候,我购买了一套强迫症的书籍,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大部分自疗还是种压抑。刚开始,我心中有一种执着与信仰,就是觉得自己一定能自愈,可是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种信仰也导致自己对负面情绪强烈的压抑。 我现在主要的症状是杂念恐怖,有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就开始压抑受不了。比如说我突然发现自己在学习的时候突然没有精力了,我就忍不住逼自己去集中注意力,可是发现自己不能集中,我就很郁闷,然后又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压抑啊?压抑是不对的,然后我就郁闷了,觉得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这可怎么办啊?!这样不行啊!病好不了啊!天哪,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然后就很焦虑。说白了,我现在横看竖看都觉得自己有问题,性格不对,念头强迫,行为古怪,总之我现在讨厌死自己了,使劲控制自己,又突然发觉控制自己是不对的,然后又开始焦虑,总之这是一个循环。我有时候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大脑呢? 就在前几天,我的杂念恐怖到达了一个高峰,那几天我几乎每天都处于和头脑纠缠的状态,不过前天我貌似醒悟了一点,觉得和头脑纠缠没有什么用,现在缓和下来一点了,没有那么痛不欲生了。 我现在精神状况还不是很好,每次睡醒之后都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好多恐怖的东西控制不了。我近期情绪非常低落,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还好,但是只要一个人待着心理就觉得空落落的,觉得生活没有意义,找不到意义。我真不知道过几天会了澳大利亚后我该怎么办,那时我大部分时间就真的要一个人待着了。本来情绪和精神状态就不好,如果有时候又有那种让人感觉无法逃脱的要命的焦虑的话,我的自杀倾向还会更严重的。 我读了您的博客和网站,坚信只有痊愈的人才有能力为患者指点迷津,不过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明白,治疗心病主要还是要靠自己的信念与内心的正面力量,我期待的,是您的启发以及指导。 期待您的回复,我对您的仁慈已怀有深深的感激! 二、小芸的体会: 从开始练习觉知到现在已经有1个半月了.身为一名8年的强迫症患者,在这一个半月中,我对自己以前深感绝望的强迫杂念有了全新的体验,细细品味,这真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希望.通过每天的专修练习,我的内心比原来平静些了,在这个过程中我慢慢对自己也有了新的认识. 第一次 和冰雨老师通话的时候,老师告诉我说,在念头来临的时候要学会不去想.我错误地以为我需要做的是阻止念头的到来,所以在练习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在不停地捉摸到底怎样才能压住念头.甚至在进行动中禅的时候,我还在试图保证自己的注意力要百分百地集中在当下的动作上,不许分神.这种情况并不是觉知,所以我还是非常痛苦.我苦苦地纠结于这个问题.第二次咨询的时候冰雨老师向我解释说,念头的到来是我们不能控制的.在练习的时候我们需要做的是允许念头到来.但是我们要学会不去跟着强迫思维走.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完完全全地搞错了方向阿!从那时起,我的打坐练习有了比较正确的道路. 就这样,我开始慢慢体味忍受念头的真正意义.刚开始练习的时候觉得很轻松,因为毕竟我已经苦苦和念头挣扎了那么多年,突然体会到原来并不用和强迫思维走,觉得很舒服,也是很开心的.由于努力的目标从清除念头便成了忍受念头,所以自己心中许多平日压抑的情绪和想法也都浮现出来了.比如说自己对父母的失望,对生活的不满,对不良的人和事的愤恨,以及对过去深深的悔恨….等等.老师告诉我,无论是强迫念头还是这些普通念头,需要应对的方法都只是继续觉知动作那么简单.这点也是我需要一直去体验的. 虽然在这段时间里能保证每天固定的打坐时间,但是强迫思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滋扰着我.随着练习的深入,我开始执著于理论,不停反复地想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好地更快,怎么做才不是完美主义?我不停地分析,思考,甚至和冰雨老师讨论这些问题,寻求答案.这时候的我,实际上是又陷进了强迫的陷阱中.这次,通过继续打坐,进行动中禅的练习,我意识到自己对理论的不停思考也是强迫,不停地分析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也是强迫,原来自己又在强迫思维里面绕了.觉知到这些以后,我继续打坐练习. 在练习觉知的过程中,我渐渐磨练出了一些珍贵的耐心. 曾经的我是一个非常非常急躁的人,急于求成且不愿吃苦,每天的专修时间,需要我完完全全地耐下性子来好好练,有的时候我会没有练习完就起来,或者受到打扰了.我也承认我因为难受偷过懒.随着练习的深入,我体会到,自己的情感和念头实际上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原来的我,只要脑子里出现一个不符合自己价值观的念头,比如\"学习很累,我真的宁愿永远玩乐\",我就会很惊恐,害怕自己的头脑里因为出现了这个念头而真的不再愿意学习了.但是在我有了一点对强迫念头定力以后,我不再思考这些念头,因为头脑是无法控制的,自己出现这个念头可能只是因为自己累了而已,这些是咱们无法控制的. 在这期间,老师还经常劝说我放弃完美主义以及对自己的高标准要求,并且学会允许自己犯错误.我把这些带入到了生活中.比如说,有一次我上学迟到了,导致进教室的时候觉得很尴尬.我为了迟到这个事自责了一天,回到家了还在怪罪自己,心想这样做真是对不起看重我的老师,犯这种错误真实愚蠢的要死.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冰雨老师对我说的\"允许自己犯错误\"以及\"要善待自己\",我就想到,我只是迟到了一次而已,何必搞得自己这么痛苦甚至因为这么小的一个错误就自我厌恶呢?这真是太不值得了!宽容自己的感觉很好.从那以后,我多多提醒自己要看见自己做的好的地方,而不要光盯着错误看,否则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养成了夸奖自己的习惯,检查自己仪表的时候我会多注意自己美的地方,公布考试分数的时候也多鼓励自己为考试做出的付出.我体验到这样能给我带来真正的快乐.在生活中也更加有动力了. 在这段时间的打坐练习中,我还是会时不时地跳进强迫的陷阱,试图用大脑解决问题.有时总是觉得有好多念头需要排除,这些都是强迫思维的惯性,现在觉得,实际上越试图解决问题问题就越多.老师刚开始跟我说的\"不和强迫念头去纠缠\".实际上也是不需要大脑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的.我在打坐练习中体验到,凡是去思考了,试图使用头脑解决你的思维,这时候就是绕进去了.我告诉老师我的体验以后,老师告诉我说我体验到了一点\"无念\"的真正意义.仔细体味,这真是冰雨老师帮助我以来我经历到的巨大的进步,这对苦苦和强迫挣扎多年的我来说真是一道明亮的希望曙光.现在的自己尽管还是会时不时地掉进强迫的陷阱,但是我对自己的觉知已经加强了,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跟着念头走了.我一直告诫自己要有耐心,因为强迫毕竟是在许多年的不良成长环境中形成的,不管内心是多么渴望着痊愈,也一定要勤勤恳恳每天付出打坐的时间.这真是治愈自己的惟一道路啊! 自己的变化还有很多. 回想自己找到冰雨老师治疗以前,那时每天的生活不是用在与强迫念头的纠缠上就是用在宽慰自己的幻想上.曾经的我快乐全都来自幻想.但随着觉知和活在当下的时间的增加,我的心灵开始被迫生活在现实中.多年以来,我的心头一次试图打开,连接着周围的环境,人与事.我的心灵开始成长,我体会到,我需要和周围的人连接在一起,需要他们的温暖,关注,以及共同的交流.我的确比原来开朗了,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很强的紧张感了.心灵苏醒过来的我,甚至有了一些喜欢的人.同时我也慢慢注意到了父母为我做的好多事情,他们害怕我吃得营养不够而恶化我本来就不好的身体,害怕我受到别人的伤害,这些都是他们爱我的表现啊.我应该感激他们,像从前那样对他们充满了愤恨是很不真实的.回想起来,自己自从强迫症恶化了开始父母与家里其他人也是那样的心急如焚,拥有他们的关心无论怎样都是自己的福分.我是个欲望很大很多的孩子,从小拥有家人的关注以及宠爱,也就没有养成关注周围人的需要的习惯,整天整日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满足自己,怎样让自己得到更多的宠爱以及好处.无论是什么事,我基本都是先想到自己,先算计自己的得失.从小幻想着长大要拥有世界上的一切,才能满足.现在的我觉得,心中这么多的欲望似乎燃烧着我的心性,让我无法注意到当下的生活.后来,冰雨老师告诉我,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就算你感到了满足,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我想老师说得是对的,我需要继续修炼自己的心性,才能真正的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这也是时间问题,但是我愿意改变. 总体来说,自开始练习打坐以来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己的变化是巨大的.但是,自己还需要更多的耐心,来面对今后治疗强迫的道路.真的要好好感谢冰雨老师,给了我新生活的希望,希望能够在老师的指导下走的更好. 三、小芸的感悟: 还记得第一次和老师通话的时候,告诉我说,内观和觉知是一种体验,绝不是用脑子能想清楚的,如果你用脑子去想,就好比是在用一只调皮的猴子对付另一只调皮的猴子.这句话给我印象太深了,相信任何强迫症患者都记得自己在强迫症中挣扎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大脑不停地在强迫的噩梦中挣扎,永远没有尽头.尽管自己有时已经发现继续想下去是没有答案的,但是强大的心理习惯导致我找不到出路.那种身心的煎熬是的的确确是人间地狱,我曾经也痛苦地考虑过轻生. 虽然我开始练习内观还不到俩个月,但是对自己和所谓的病症已经有了一些全新的体验.动中禅这种内观的方法能帮助我们活在当下,每次我试图觉知自己当下的动作时,对强迫思维都是一种打断,渐渐的我对自己大脑恐怖的噩梦有了一些距离和觉知. 很多时候似乎感觉有好多问题需要去思考,好多念头需要排除,这些都是强迫思维的惯性,但是并不用着急,实际上越试图解决问题问题就越多,坚持练习动中禅,经过一段时间才慢慢体会到大脑对大脑的分析与解释真的是没用的,而且虽然好多时候自己认为自己是在觉知,而实际上后来我才觉知到当时的自己还是在和念头纠缠…而这些都是必经之路,只要坚持练习,肯吃苦,当下的体验就会增加,慢慢的和强迫念头有了那么一点的觉知和距离. 在这个阶段中,最需要的是耐心和吃苦的精神.我是一个`非常非常急躁的人,急于求成且不愿吃苦[虽然真的很痛苦],所以每天3次的动中禅练习对我的性格是一种磨炼,我也承认我因为难受偷过懒…但是慢慢的,我体会到,自己的情感和念头实际上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我慢慢明白了如何试着包容他们,并忍受负面情绪和念头的滋扰.对我来说,忍受痛苦很难,老师还曾经告诉我说治疗强迫就如同戒毒一样.毕竟强迫的习惯是经过多年由各种无法控制的因素形成的,想改变需要的绝对是耐心和时间. 在曾经强迫比较严重的时候,自己整天的时间都用在和大脑的纠缠上.后悔,自责,焦虑,幻想,是生活的全部内容.[老师帮我概括的.]曾经以为逃避能给我带来真正大快乐与放松,而当自己体验到的为数不多的当下的时刻以后,才觉得活在当下,试着忍受焦虑才能慢慢和真正的自我融为一体,带来真正的宁静于放松. 练习动中禅也是淡化完美主义的过程.完美主义简直可以说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不容许自己犯错,要求自己的行为甚至思想达到一个特定的标准都给我带来了很大的痛苦.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也会不由自主地谴责念头的到来和自己做的不够完美的地方.这样对自己完全是一种折磨,基本上是不爱护自己的一种表现. 由于从小生长在一个非常苛刻的环境里,我很小就懂得深深的压抑自己的情绪并且逃避不安.得病之后的禁受的折磨与彻底的无助自己该扛也扛过来了.但是无论如何心里总是有一片无底的黑暗,怎么照也照不亮.不懂得怎样爱自己并不是咱们的错,但是为了自己好…咱们需要学会善待自己啊.少批评自己一点,多宽容自己,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心灵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温暖?无论怎样,完美也是别人定下的一个标准,一位地追求完美,而忽视自己心灵的真正需求,对自己真是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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