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草的日记

小小草

　　每趟稻割完，汗水像雨水一样把全身淋透了，精疲力竭。但贪玩的劣性不改，利用大人们喝水歇乏的间隙，就地取材，俩俩结伴，苦中取乐地玩“斗鸡”的游戏。
　　“斗鸡”就是双方分别用手指夹牢镰刀的刀尖，用力向空中甩（讲求技巧），看谁的镰刀落地的状态决定胜负。输家把镰刀插入稻田，露出刀把。赢家便挥刀向刀把砍去。赢一次砍一次。
　　其实，这是两败俱伤的游戏，赢家砍伤输家的刀把，自己镰刀的刀口经受不了这一砍，刀刃也往往卷起，或出现豁口，也就是刀钝了，割稻不再利索，需要请工匠重新加工。
　　两败俱伤我们不管，我们营造的是那一份快乐和童趣。镰刀钝了，还能理直气壮地向父母“发难”，利用加工的空档，再潇洒乐一回。

葵花子

每个人都很容易坏掉
我们都被命运强暴，既然无法逃，不如躺下来享受

不[s:2] 如[s:2] 开[s:2] 心[s:2] ！

小小草

引用第121楼葵花子于2008-02-12 11:53发表的  :
每个人都很容易坏掉
我们都被命运强暴，既然无法逃，不如躺下来享受

不[s:2] 如[s:2] 开[s:2] 心[s:2] ！

　　欢迎朋友光临！
　　祝愿大家开心每一天！

小小草

　　四年级以后每年的暑假，我有一项专职：放鸭。
　　小鸭破壳而出，嫩黄的绒毛人见人爱。早晚或中午放学回家，我把米饭浸泡在水里喂它们吃。不几天，嫩黄的绒毛变成浅黄，小鸭的饭量开始增加，也开始挑食。为了使鸭宝宝长得壮壮的，也为了鸭宝宝少生病，吃过晚饭，我常到水田边捉（或钓）黄鳝，用黄鳝血拌饭粒洒在地上给小鸭啄食。再稍大时，挖蚯蚓或到地里拣蚯蚓。一些旱地被水浸泡后，蚯蚓慌慌张张从水里向高处向田埂上逃命，一个时辰就能拣好几斤，够鸭们美美地饱食一顿。
　　到暑假时，小鸭们也从童年进入到长膘长肉的青壮年。鸭的胃也仿佛长成一只填不满的口袋。我便赶着一群鸭跟随着一片片倒下的黄灿灿的稻穗，从村南走到村北，从河东行至河西。
　　早稻收割被挑到打谷场后，稻田里总洒落一些稻粒，长长的鸭嘴像磁铁一样在稻田里吸食，一大群鸭就像一支打扫战场的快速反应部队，小半天时间，鸭的膆袋就鼓鼓的。鸭们依次在一快阴凉地方睡大觉，醒来后，又继续吸食。
　　早稻收割后，泥土要翻转过来，打碎、捣平后，才能栽种晚稻。泥土翻转打碎过程中，会有一些草根、野果、螺蛳等暴露出来，被鸭嘴一一捕获。
　　一群年轻力壮的鸭美食家从一块稻田吃到另一快稻田，它们这么贪婪地吃着，到暑假快结束时，就大腹便便、摇摇晃晃地晃到了人们的餐桌上。
　　我那时对放鸭情有独钟。鸭同狗一样也通人性。鸭从呱呱坠地时就与我为伴，并在我喂养下一天天长大，我成了它们的衣食父母，是它们的保护神。我一声咳嗽、一个脸色，就像部队行军的号令，鸭们立即心领神会，遵照执行。放鸭时，行走在窄小潮湿的小路上，我手挥竹杆，鸭们拉成长长的队列，成了衔枚行进的战士。我把竹杆轻轻一指，它们就果断地转向，一只紧挨一只，没有掉队，也没有当逃兵。
　　与鸭相处久了，也处出感情。今天的人们溜狗溜鸟，宠物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那时，我没有宠物的概念，但从一定程度上说，鸭成了我童年的宠物。它们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我对它们则关怀体贴，呵护有加。欣赏鸭们贪吃的模样，我兴奋；眼瞅鸭们一天天长大，我自豪。当父母把它们的腿捆绑在一起送到农贸市场时，我依依不舍。

小小草

　　我钟情于放鸭还在于放鸭中我能抽身看书。
　　把鸭一路护送到稻田后，鸭一般都会在我圈定的领域里觅食，我便坐在树荫下，掏出怀里预先准备的书，津津有味地读起来。鸭吃饱后，仿佛心有灵犀，从不来打搅我，自顾自地睡大觉。
　　我也不知道那时怎么弄到《西游记》、《水浒》、《红楼梦》等古典名著，在鸭群的陪伴下，我一本本读完。有好心人到父母那里告状，说，看了《西游记》，到老都不成气；说，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等等。好在那时，父母还算开明，说了几回后，见我把鸭养得那么肥壮，将功折过，也就不再多管了。
　　看完几本名著，再也寻不到其它小说。一次，姐姐不知从哪借到《从零到无穷大》，我如获至宝，哄着姐姐把书拿到手。书里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其中一个故事的大意是：
　　一位仆人与国王下棋。棋毕，国王要赏赐仆人。
　　国王说，宫里的金银珠宝任由你挑选。
　　仆人说，珠宝不要，给我一些麦子吧！仆人继续说，棋盘上有六十四个格子，请国王在第一个格子上放一粒麦子，第二个格子上放二粒，第三个格子放四粒，以此类推，后一格子麦子数是前一格子麦子数的两倍。六十四个格子放完后，请国王把棋盘上的麦子全部赏赐给我。
　　国王哈哈大笑，说，你的要求并不高啊！
　　随从们开始按仆人说的规则填麦子。一座仓库里的麦子填完，另一座仓库里的麦子也填完……国王大惊失色，他无法满足仆人的要求。
　　这个故事使我对数字产生浓厚的兴趣。便写信给上海、北京的新华书店，邮购了不少数论方面的书，似懂非懂地钻进数字的迷宫。
　　书中还有一个故事，大意是：一位老人临死前对两个儿子说，一个孤岛上有一棵橡树和槐树（可能是另一种树），还有一座绞刑架。老人告诉一个儿子，从橡树走到绞刑架，以这两点为直线，以绞刑架为垂心，向外作垂线，在垂线上取一点Ａ，使该点到垂心的距离和橡树到垂心的距离相等；老人告诉另一个儿子从槐树走到绞刑架，与前一个儿子同样的办法取得另一点Ｂ。老人说，在Ａ、Ｂ两点连线的中间埋藏着大量的珠宝。老人说完就走了。
　　两个儿子兴致勃勃地找到孤岛。橡树和槐树巍然耸立，但因时间久远，绞刑架已消失在风雨中，再也找不到踪迹。兄弟俩找不到中点，便在孤岛上乱挖一通，最后沮丧地离开。
　　其实，兄弟俩要是知道一些数学知识，完全能够找到宝藏。
　　我兴致勃发，看完这本书后，一有空闲，就把姐姐的数学书拿来自学（姐姐高我三个年级）。很快，我在平面坐标系里找到中点的位置。我兴奋得手舞足蹈。
　　在放鸭的间隙看的一些书给了我最初的启蒙，激活了大脑里的数学细胞。对数学的痴迷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小小草

　　放鸭看书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次就闯祸了。
　　鸭子吃饱后，我把它们赶到小河边歇息。鸭子在水里打闹一番后，和往常一样伏在水边草丛里睡觉，我也像往常一样捧着书在树下神游。
　　书中的内容太精彩了，我一时神游忘返。鸭子醒来，听不到主人指令，犹豫片刻，就自作主张到河对岸稻田里觅食。当我从书里漫攸攸回到现实，没有发现身旁的鸭群时，惊出一身冷汗。我顺着小河向前寻找一百多米，发现鸭子们正在河对岸稻田的田埂上聚精会神地找粮吃食，心里又惊满汗水。父母说过，河对岸有人担心家畜偷食没有收割的稻子，经常用农药绊一些稻谷撒在田埂旁，家畜偷食稻穗时，首先被撒在田埂旁的稻谷吸引住，其后果可想而知。
　　我立即从地上拾起一块土疙瘩，使劲向河对岸扔去。土疙瘩在鸭群里炸开，有几只鸭读懂我的警示，张开翅膀跳进小河。更多的鸭吃得正欢呢，忘了我的警告。
　　我来不及细想，把书扔到地上，“扑通”一声跳进河里，迅速向对岸游去。我爬上岸，连喝带拉把所有的鸭都喝斥到河里。我惊魂未定，在岸上仔细分辨鸭群有没有异常反应。
　　鸭子们仍无忧无虑地在水里嬉戏、打闹，梳洗羽毛。可不一会儿，有只鸭大脑不听使唤，开始在水里打转，我意识到不妙时，一半以上的鸭子都开始争相效仿。
　　我浑身又是一阵冷汗，再次跳进河里，把晕头转向的鸭子从水里捞起送到岸上，三步并作两步送回家急救。父母恰巧在家，轮番用盐水向鸭嘴里灌。由于中毒太深，几番努力都失败了。
　　最先跳下河里的几只鸭安然无恙。
　　我等着父母的责骂、鞭笞。
　　父母看着我悔恨、狼狈的样子，叹一口气，一句没骂。
　　父母没打没骂，我心里更难受。我没有当好鸭群的保护神，辜负了它们的信任。

小小草

　　放鸭的间隙，随手抽出一本书，就能打开一个神奇的世界。我痴迷放鸭，其实是痴迷放鸭空档里文字和符号构筑的迷幻世界。当这种痴迷已有好几个年头，并呈不可救药之势时，初三强迫症像口香糖一样粘上我，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单方面彻底改变了这种趋势。从此，对放鸭这项职业想说爱你也不容易了。
　　中考结束后，我照例赶着一大群鸭跟着金黄的稻浪在乡间田野里“放牧”，怀里照例揣着一本或两本书。哈哈，谁能告诉我，曾经那么挚爱的书本这个时候为什么成了不折不扣的鸡肋、成了“放牧”途中名副其实的的道具？乡邻们纷纷赞叹我学习、干活两不误，纷纷把我的痴迷景象当范本介绍给他们的孩子。父母心里也像糖一样甜蜜蜜的。我呢？爱不释手的书啊，无论鸭群怎样不再淘气、怎样不再使我分心，我都难以与您融洽相处了。哑巴吃黄连，我有苦说不出啊。
　　当我把书打开时，实际上只是做个样子，我的魂灵早就出窍，再也无法深入到书中。我的精力总是被周围一些细枝末节的芝麻小事牢牢吸住。我像一位习武之人被人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我坐下还没打开书时，有些野草高过膝盖，眼睛就不舒服，看不怪。比如狗尾巴草，那细长挺拔的枝干让我想起是否被什么东西污染过。它在眼前晃荡，我的心思也跟着晃荡。我只得另选“干净”地方，远远地躲开它们。
　　腿上的肌肉还没有松驰，嗅觉又嗅出新的“敌情”：空气里好像有臭气分子。是不是不远的地方有狗粪猪粪？肌肉又紧张起来，我像部队里的工兵，恪尽职守地把草丛及暗处搜索一遍……
　　小半天时间折腾过去了，周围也安全了。我擦擦脸上的汗，疲倦地坐下，决心安静看一会书。岂料，书里的霉点、书页边角的折痕等又轮番向我发起进攻。我疲于奔命，防不胜防。
　　有时，强迫看几页，俩小小草在大脑里犹如东风与西风，逞强显胜，互不相让。俩小小草为了取胜，不遗余力地争抢我的能量，我还受得了？
　　后来，我常赌气不带书。呵呵，没有书，就不指望看书。我一心一意放鸭，强迫症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高二以后，父母大概看到我读书的前景，便不再要求我放鸭了。但田里的农活仍有增无减。

小小草

　　除上述的家务和农活外，还有打猪草、挑塘泥（改善土壤）、插秧等等，都尽心尽力做好。我是父母得力帮手，在贫穷却充实的生活里塑起童年的天空。家务和农活合成了性格里最基本的元素。
　　吃苦、耐劳成了生命的底色。腰酸背疼、挥汗如雨、蚊虫叮咬……幼小的神经经受住了庄稼人最苦最累的拷打，长大的大脑还会惧怕困难？正是有了这样的底色，在多年与赤面恐怖、强迫症交往中，我不屈不挠，带着满身的伤痕，勇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
　　吃苦耐劳的底色以坚毅为经脉。成片连天的稻穗一株株被割倒，鸭宝宝一天天被喂大……我的耐心和毅力也就这么一天天成长起来。记得，在挨家挨户清扫猪圈时，不管严冬还是酷暑，我总起得那么早，在猪的嚎叫声（有时还袭击人）和臊臭味里坚决把猪圈全部打扫完毕，才背起书包上学。我从不认为家务和农活会影响学习，相反，在我看来，只会相得益彰。我不屈的性格也就这么一天天堆垒起来。参加工作后的多年里，不如意的事接二连三，不解、嘲讽像今冬的冰雪一样布满旅途，但我始终高昂着头赶路。我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就是现在坐在电脑前写日记，我同样认为自己是出色的。童年心中升起的梦幻是用生命的DNA织成的，永不褪色。
　　在妻子没有项链没有华服而烽烟迭起时，我坚信，财富不是生命的本质；在世界的冷战都结束，家庭的冷战还像南极的坚冰一样，我伏案歪歪斜斜写下一段段分行排列的文字。我从没有绝望过，我的梦在寒风里枯萎，又在夜深人静里发芽吐绿。我坚信，平淡的足迹同样能串起我金色的秋天。

小小草

　　今天，性格多面体转出灵活、机智。
　　瞧，我就是这么自信，以至大言不惭。
　　很多人认为，强迫症者性格大都呆板有余，变通不足。我体会，这种情况没有出现在我身上。或者说，以初三为分水岭，初三之前，我性格灵活、机智；初三以后，因赤面恐怖、强迫症附身，僵化的思维导致僵硬的表情，引发僵硬的动作，性格才一点点僵硬起来，变得呆板了。这种呆板只是赤面恐怖、强迫症的副产品，是表象。灵活、机智仍然无处不在地时时穿越表象，在呆板的水面激起朵朵浪花。

　　四五年级后，常随父母或邻居到市镇的农贸市场卖家畜或农产品。邻居们都夸我算帐快，也常请我给他们口算价钱。我也乐得表现一番。一次，卖红椒，少收对方四分钱，在市场的出口，我一眼认出那人，机灵地跑上前，亲热叫一声，把少收钱的经过娓娓道来。我一点也不怯场，还礼貌地笑笑。那人也笑了，心服口服地从口袋里掏出四分钱。此事被邻居带回到村里，村里人都夸我有出息。

　　小学二三年级的一天，上学路上捡到缺角的一毛钱。恰巧，前面有一位手摇拨浪鼓、肩挑鹅毛担子的老人，便欢快地跑过去。
　　那时，农家偶而会宰杀一两只家畜，家畜的毛常拿到挑鹅毛担老人那里换几粒糖或一点针线之类的小商品。我在跑向老人的过程中，担心缺角的钱老人不收，便把一毛钱对折几次成条状，把没角的那部分隐藏起来。我高喊，一毛钱买十粒水果糖。我把钱递给老人。老人没有打开就收下，然后，数出十粒糖交到我手里。我接过水果糖，脚下生风，头顶白云，一路欢天喜地。到教室还把糖分给要好的同学。
　　现在回想此事，对老人还有一种愧疚感。这个故事是否透出不谙世事的我当时还有几分狡黠？
　
　　四五年级的寒假，趁枯水季节，抽空也常出去捞鱼捕虾。一次，走到生产队的一口鱼塘旁。鱼塘长条状，位于村庄的一隅，平常较少行人。鱼塘的一头正好停着一条捞泥船。我灵机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跳出来并立即付诸行动。我跳上木船，一边用竹杆把木船撑向另一头，一边用两腿使劲地摇晃木船。木船摇晃到中途时，水下的鱼受到惊吓，沉不气的，开始跃出水面。到接近另一头的几分钟里，十几鱼、十几条鱼赶着趟儿跳出水面。跃出水面的以鲢鱼为主，都有一两斤重。转眼，船仓里已落入好几条。我不敢恋战，把鱼藏进鱼篓，回家急切地向父母报功。
　　此法只试了一次。

　　初二下学期转学到一个差班，期间，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在黑板报上出一道几何题。一段时间后的班会上，班主任整顿学风，苦口婆心一阵后，郑重地问同学们，有谁把黑板报上的四道题都做了。同学们沉默无语。班主任的脸多云转阴。
　　差班，顾名思义，就是一群不爱学习或学习成绩不佳的学生。玩风、闹风盛行，独学风不振。四道题目从头到尾能看一遍的估计寥寥无几，更不要说做了。
　　班主任突然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转学没几天，班主任就好上我。
　　小小草，你做了几题？班主任打破难堪的沉默。
　　我霍地站起来，稍一迟疑，说，做了前两题。后两题难，还在思考。
　　我不愿说四题都做了，那样的话，同学们肯定说我不讲哥们义气；我也不能说一题都没做，那样，对不起老师的谆谆教导。
　　我这样回答当然也有滑头或世故之嫌。

小小草

　　灵活、机智使我在窘境里少了几分尴尬，多了几分随意；使我在后来的人生路上多了几分从容，少了几分哀叹。当赤面恐怖、强迫症大施淫威时，灵活、机智常使我隐形遁迹，体力和心智得到一定程度的保护；当赤面恐怖、强迫症要把心中的愿望彻底打烂时，灵活、机智又如春风夏雨，吹绿滋润干渴的心田。
　　当然，灵活有时与随便结伴，机智有时与圆滑同行。这就使后来的学习和做事大都浅尝辄止，丧失了大把的光阴，错失了宝贵的锻炼机会。躺在床上信誓旦旦，走在地上又玩世不恭，对世事不屑一顾。与赤面恐怖、强迫症决裂时信心十足，真正短兵相接时又退缩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