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我是1967年出生,父母是成都某大学的老师,在wen 革那个年代对人的教育都是在谴责,我从小在幼儿园被老师批评,回到家中被家长训斥,父母和我说话十句话中有九句是在训斥。我整天处在被训斥中,听人数落时间一长,内心烦躁如同有一团火,晚上睡觉心里面都是烦躁的,两只脚来回地摩擦,一条床单一年便被脚磨破。父母在生活的各个方面要求完美,事情要做到万无一失,太在意事情的得失利益。我在小学3年级的时候,加减乘除四则混合运算的准确率非常高,当时学校每周测试一次,一个学期下来除了3次之外,其他都是100分。有几次我母亲检查作业,发现数学偶有做错的,于是大动肝火训斥道:“你就是只会咚咚地做,一点也不认真,以后记住做题时要想着别做错。”于是,以后我每每做习题时都想千万别出错,越是想不出错,越容易出错,从此我做题时主要的精力都放在预防差错上,没能专心致志地解题。后来每到做题时先就害怕担心,开始有点强迫。再加上家长都是同事,每次考试结束家长们就开始相互攀比,我的成绩当时也就是在中上一点,父母常常觉得提别没面子,整天说:“你看你和某某比差多少,你就是不如人。”给我造成严重的自卑,见到学习比自己好的同学特别自卑,学习没有给我带来快乐,反而带来的是痛苦,自然对学习没什么兴趣。
可能是长期的精神压抑,到13岁时反复扁桃体发炎,16岁1983年突然患上肾炎,肾病如果在2年内不能康复就是绝症。肾病会造成高血压,当时的气功说:“有高血压的人意念要放到脚上,如果意念停留在头上会升高血压。”。肾病会引起轻微的头痛,注意力常常不由自主地关注到头顶,一天突然想到这样会使高血压加重,内心特别害怕,拼命想把注意力放到脚上,越想这样做越容易注意到头顶,于是陷入了强迫之中。过了半个多月,发现这样下去只会越陷越深,便不在去和它纠缠,转移注意力关注些别的事物,发现这个问题得到了缓解。为什么说是缓解?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个不能碰触的部位,我总是在躲着它。
1987年因为感到人生的绝望,加之父母在生活中处处干涉,你要怎样吃、如何穿衣等等对情绪影响也很大,奥修说:把你的规则强加给别人,对别人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由于这2方面的因素,我突然情绪崩溃了,半年内整天都是躺着的,极少起来活动,每顿只能吃几口饭,我当时尿蛋白3个+号,吃下去的蛋白质是不能弥补从尿中流失,应该出现低蛋白水肿,一旦水肿就要透析,否则大约半年心脏、肺部都会有水最后死亡,不知道为什么我瘦的皮包骨头却没水肿。半年后稍微好一点,我开始想找点心理学的书看看,以稳定情绪。可是正值wen 革结束后的十年,中国心理学在wen 革中打成唯心主义被取消,也没有什么书可读。于是开始读《老子》《庄子》,希望能从古人的智慧中得到启迪。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读书时觉得讲得极是,可当我想用在自己身上时却发现无从下手,不知道如何去操作。于是我开始转向佛教,感到佛教的训练方法比较多。让我失望的是我学习佛教10余年,念过经、佛号等等,依然没能学会对治烦恼的能力。当我被人辱骂后愤怒到极点,我用宣化上人教导的:“你要认账,这是你过去世伤害过别人,别人今世才会来骂你。”,我想认这个帐,但是做不到,又想用《金刚经》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还是做不到,内心中始终有个疑惑,学佛这条路如何走。并且在宗教上产生不少强迫,如担心死后下地狱等等问题,闹得自己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学佛呢?凭空给自己添了无尽的烦恼。
学习内观治疗强迫的经历
到了1998年强迫症开始加重,听说中国警察随便抓人打人,我见到警察会特别恐惧,转移注意力已经行不通,每每出门前就发愁。内心苦闷常思世上要真有世外桃源就好了,到那便没有强迫症的痛苦,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却得不到 。2000年3月经朋友介绍,开始读美国佛教协会副主席苟嘉陵写的《做个喜悦的人》。读后大为欣喜,我以前强迫犯的时候自己总想要彻底解决它,一直苦于没有正确的方法,尝试过转变观念,抵死自己,转移注意力,给自己讲道理,最终都失败了。在这本书中苟嘉陵的大意是说:“烦恼越压制排除,反而就会越强烈。”,感到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当时欣喜地说:“对了,对了,我的问题就是出在此。”,从此开始了我的内观之旅。我那时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但是又不敢去医院看,好像心理出问题就是精神病,分不清心理疾病和精神病的区别。二是觉得心理问题是自己思想问题,靠吃药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三是因为wen 革把心理学都给砍了,我对当时中国的心理学没有多大的信心。四是我当时肾病治疗费都是靠父母,我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花钱。一直到2000年的7-8月间,我因身体的关系,常常到书店的医疗卫生书柜看看。以前就见到一本日本人写的《森田疗法》,我一直望文生义地以为,是教人到大自然中疗养的书,这天忍不住好奇信手拈来一翻,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患上了强迫症。
起初过去的不良心理习惯是那么的根深蒂固,我虽然学习佛教已经十三年了,说起来也有些佛教的基础,但是我却发现内观训练是如此的困难,和我过去练习的念经、念佛截然不同。我每每观照时就会有种不安,担心自己觉知的对吗?于是,便更加用力地去观照,整天人都是处在一种紧张之中,以至于晚上睡着了全身紧张地缩成一团。想找个老师咨询一下却得不到十分苦闷,介绍我看内观的朋友常常说要达到圆满,我一练习便想圆满究竟,内心形成巨大的压力,时常感到佛道悬远令人生畏。看到不少南传佛教的小孩5-6岁就到寺院修习内观,我不禁升起无限的羡慕,我常常怀疑是不是内观就不适合于我?我想如何事情都是熟能生巧的,我只要练习一次就会有进步,尽管这个进步尚不明显,凡事皆是从量变到质变。后来看到一本《身体的智慧》(作者:[美]威尔菲尔德 着,孙丽霞 等译出 版 社: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时间:2001-5-1)书中说:小孩子学习走路没有不摔跤的,可是从来没见过哪个小孩会抱怨:‘我怎么又摔跤了。’我用这来激励自己,尽管我也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走出来,也只是硬着头皮地一路走来。
强迫症患者普遍心情急躁,我也是毫不例外,打小我就不能读外国名著,嫌人物描写景物描写太多,外国人的名字是那么的长,阅读名著简直是在受折磨。在内观训练中我仍然一如既往地急躁,当我急躁的心烦意乱时突然想到,既然症状我都应该接纳,何况是没有效果呢?对急躁本身我也只能是顺其自然,我时常观察我在这个地方,是否是做到苟嘉陵说的“冷眼旁观。”或者佛陀教导的:“看只是看,听只是听。”。我当时身体不好只有在家待着时间有的是,我未严格地按某个内观技巧操作,因为当时身体太差无力去实践,只是随时观照自己身体的感受,心理的各种念头情绪。练习一个月下来强迫症没有什么改善,症状来时依然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仅仅是平时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为此我就很高兴,知道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会越来越好。我因为身体不好这天都待在家里,于是每天大概5-6小时花在训练上,经常观察自己的身心感受。每每被卡住时,我就知道一定是我在顺其自然上有某个地方操作不当,于是顺着这个思路去找问题的根结。自己看不清楚时,便随便找本内观书籍读上几句,对照自己是否按书上讲的去操作?
大约在2000,9月找到一本奥修的《智慧奥秘》,深深地吸引了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只恨相见太晚。我开始慢慢地品味书中的内容,我操作的比较多的如“在极端欲望的心情下,要不受打扰。”,那时的我嗔恨心较重,在愤怒降临时我便把书上的教诲用起来。
葛印卡的内观对我的帮助也挺大,我经常观察自己的感受,特别是当激烈的情绪来临时,我发现在我胸口反应最大,倘若能接纳胸口的各种感受,就能安住在情绪当中。
大约通过一年的练习,对治烦恼开始有点得力,不像过去那样无从下手,对人生的认识深刻不少。佛教说不论我们是工作、旅游、跳舞都是为了灭苦,可是人们不知道如何去灭苦,对此是深有体会。随着练习的深入,也多少能体会到欲望带来的苦,当能够看清楚欲望是如何给自己造成痛苦的,本能地就会放弃。如我当时发现只要我相信13这个数字不吉利,是否真的会给自己带来灾难?尚不确定,只要相信13这个数字不吉利,便会立马感到痛苦这一点是非常明确的。佛陀在阿含经中说:一个有内观训练的人是不会对算命、看相、风水感兴趣的。人之所以会去搞这些东西,是因为我们对事物有贪爱,靠自己的力量得不到,就想依赖一些神秘的力量来实现,只要有贪爱就会有痛苦。还多少经验到佛陀说的:“五取蕴是苦。”,即对自己身心的贪爱造成痛苦。森田正马说:“痛苦是欲望造成的,最大的欲望是生存欲。”。
练习了一年,我发现当我念“阿弥陀佛”时,只要有杂念出现,我就会非常讨厌。于是,就经常地念“阿弥陀佛”,观察杂念出现时自己的反应,刻意地在这件事情上练习顺其自然,经过一个来月的训练,当杂念出现时比较容易地去面对。一年多的练习使我有了不小的进步,不过在不少地方仍然不能十分自如,一天看到缅甸不少禅修者喜欢问自己证果了吗?孙仑法师回答:“证果也就如此,没证果也就如此。”《禅修者与内观》受到很大触动,当下感受到一种清凉自在。当时我有位朋友书读的多,我们都把他当老师,他张口闭口就是“圆满,究竟”,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一读到这里,对孙仑法师赞叹不已:“真不愧是阿罗汉。”。受此启发我在看到,听到时都念“他就是如此”,每天念6个小时,二周下来形成条件反射,进展比以前要快。可惜我还是有惰性,以后明知念“他就是如此”进步更快,但仍然只是单纯地去观察,唉没办法。
学禅的经历
2003年5月读到清初湛愚老人写的《心灯录》,书中称明心见性并非高不可攀,其实见性人人可得。尽管读后颇有些怀疑,但是看到书中引用的一些著名禅师的语录,似乎是那么回事。于是便选择了临济禅师说的:“赤肉团上有个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 大慧杲禅师云:“生从何处来,死向何处去,知得来去处,方名学佛人。知生死的是阿谁?受生死的复是阿谁?不知来去处的又是阿谁?忽然知得来去处的又是阿谁?看此语眼眨眨地理会不得,肚里七上八下,方寸中(心中)如顿却一团火似的,又是阿谁?若要识取,但自向理会不得处识取。若便识得,方知生死决定不相干涉。”等等一些直指人心的公案去实践。起初练习的时候就像元音老人说的:“回头一看真心,又马上怀疑这真是我的真心吗?”,此刻我便用大慧杲所说:“看此语眼眨眨地理会不得,肚里七上八下,方寸中(心中)如顿却一团火似的,又是阿谁?若要识取,但自向理会不得处识取。若便识得,方知生死决定不相干涉。”,肯定这个怀疑的就是自己的真心。经过10来天的练习,突然感到自己以前的修行是瞎修乱练。我当时内观练习多少有些体会,对治烦恼如同葛印卡说的越来越娴熟,对四圣谛也有点体验,觉得如何对治烦恼心里十分 清楚。习禅后感到以前的修行有问题,但是,哪里出问题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禅宗说“不识本心,学法无益。”,在2006年我给一些北京的佛教朋友介绍禅宗,过了一周突然有个23岁的小伙子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实践了几天,突然发现以前一起学佛教的朋友那种修行有问题,是什么问题他也说不清楚。随着练习的深入对禅宗的体会渐渐深入,发现自己的痛苦是我认贼做子,例如身体上有点不舒服时我就会有烦恼,一旦问:“这个担心的是谁?”一下人就平静下来,烦恼是我对身体的认同所至。当烦恼来后我不去管它,只是回头看这个知道有烦恼的本心,自然觉得烦恼皆是客尘,不值得去讨厌排除,同样达到了“顺其自然”之功效。
大约一年以后禅理越加清晰,正如临济禅师说的:“你欲得识祖佛吗?只你面前听法的是。学人信不及便向外驰求,设求得者,皆文字相终不得他活祖意。”,我真的开始“得他活祖意”。在1998年我读过达摩的《血脉论》不知所云,2005年再次读时感到特别亲切,如:“若不见性,说得十二部经教,尽是魔说。”,对此是深有感触,从前读过一些佛教大德的书,当时十分认同,但现在就觉得和断除烦恼没关系缺乏正见。有朋友到藏地绕塔,所去之地交通极不方便,绕塔有二种绕法,一是小圈——在塔下绕;二是大圈——绕山。当时我就颇不以为然,后观达摩《破相论》“问:经中所说,佛令众生修造伽蓝,铸写形像,烧香散花燃灯,昼夜六时绕塔行道,持斋礼拜,种种功德皆成佛道;若唯观心,总摄诸行,说如是事,应虚空也。达摩答:又六时行道者:所谓六根之中,于一切时,常行佛道,修诸觉行,调伏六根,长时不舍,名为六时。绕塔行道者:塔是身心也,当令觉慧巡绕身心,念念不停,名为绕塔。过去诸圣,皆行此道,得至涅般。今时世人,不会此理,曾不内行,唯执外求;将质碍身,绕世间塔,日夜走骤,徒自疲劳,而于真性,一无利益。”。有一定的训练后不愿意磕头,感到“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心才是佛,能理解丹霞禅师为什么要把佛像劈来烧。其他的如“无修无证”,未习禅时听到“无修无证”感到迷惑,现在体会到真心的是不会改变,修与不修均无变化。明心见性严格说是要有人印证,我找不到人印证,所以不能确定是见性。我只能说:“我按照禅宗的一些公案,做了一些心理学的实验,它的结果是这样的——和禅宗的书籍中讲的比较一致。”
我以前一失眠便非常紧张,因为我有高血压,老是担心失眠后血压会更高。2003年我偶有失眠几天都睡不好,但是心里不急躁,正如森田正马说的:失眠没什么,只要不去讨厌排除,到了需要的时候自然会睡着。
2003年下半年,经常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以及《恒河大手印》中说的:烦恼来了就如同盗贼入空室,没有东西可盗的感觉。大约在2003年底强迫症基本上痊愈。2004年3月右眼因青光眼做冷冻手术,据说这是所有眼科手术中最痛的一个手术,下了手术台我一会清醒,一会又痛昏过去。此时我想到葛印卡说的,要用平等心去观察身体的痛苦,开始可能只能有一秒钟的平等心,随着练习的深入就可以增加到二秒………。不断地尝试着去接纳它,虽然不能完全安住在疼痛之中,但是内心的焦虑不太强。
总体来说我的训练水平不是太高,离南传佛教的十六观智的第一观智还差得远。
传播内观
在2003年初开始上网,从《生活发现会》论坛见到有个醒悟疗法,所用方法也是觉知接纳,和我的方法差不多,由于我自己感到能走出来,就没有去进一步接触。我在康复过程中遇到不少的问题,这些问题是有共性,我很希望把我的经验介绍给更多的患者。2003年3月开始陆续在《中国心理咨询网》,《生活发现会》等等论坛发帖介绍内观,现在动中禅的岩松老师便是在那时,看到我的文章后练习动中禅。《中国心理咨询网》那时在碧聊开办了一个“心灵互动聊天室”,我当时也在其中大力推荐内观,由于wen 革的影响尚存,不少朋友对内观不太能接纳。我先后发过《禅宗心理学》,《佛教心理学》,《四圣帝与人生》等等的帖子,先后有大约6-7位强迫症朋友看后加过我QQ好友,我都极其耐心地为其讲解内观治疗强迫症的要领,但是,都是在接触1-2次后就没了下文。联想到我不少学佛教的朋友,念经、念佛等等没问题,可是内观就是修不下去,感叹我摸索出来的方法虽然好,可是没有普及的可能。大约在2007年,中国心理咨询网的语音聊天室搬到新浪UC,每周四晚上是强迫症的话题,我曾经在里面发过一次言,当时有家机构来找过我,邀请我参加入说:“来吧,我们共同开创一番事业。”。我当时婉转地拒绝了,我想:“如果我明知患者操作不了,仍然向患者推荐,这不是骗钱吗?”,我得肾病多年也被一些骗子骗过钱,对此是深恶痛绝。
到了2008年的九月,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正念动中禅》QQ群中,遇见到一位叫“阳光早安”的网友,他身患严重的抑郁和强迫,为了治病开始练习动中禅,在练习的过程中遇到不少问题在群里提问。我随便为其解答了一下,他觉得我回答的还靠谱,于是就经常来找我,大约4-5个月以后彻底康复。后来他又介绍一位网友梁女士来找我,她当时的状态处在死亡的边缘,每每谈起她的痛苦常常是痛哭流涕,其父67岁身体不好,还整天来盯着她怕其zi杀。她开始练习时进展颇为不顺,训练一个多月感到没什么效果,我都绝望了心想可能这个方法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但是,梁女士最终坚持下来直至彻底康复,这给了我极大的信心,使我确信任何人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康复。
在和这些强迫症朋友接触中,深深地感受到这个病给患者带来的痛苦,也了解到现代心理学在治疗这个病是那么的束手无策。有位23岁的患者得病7年,在这7年四处求医问药,他说:“我们那些病友化十几万,几十万的都有。”我问:“花这么多,有几个康复了的?”“7年来我没见过一个康复者。”,有鉴于此促使我去推广这个方法,希望帮助广大的强迫症患者能够从强迫症中摆脱出来。2009年底我辅导过的一位患者,在“西安醒悟心理咨询中心——强迫症康复家园”做客服,经其介绍和中心卢卫斌老师认识。卢老师十分认可我总结的方法,经过一年多的实践取得了不错的疗效,为了更好地推广这个方法,故写此书供广大朋友参考。
摘自《强迫症的内观认知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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